寻心

【时遇】登旧楼

江州之地曾有一位风流妙人，工诗词，尤善戏文话本，风靡数代。小锦未入宫时便算是他的拥趸，听过许多他写的戏。

此人喜好藏书，在江州留有一座“倦读楼”，取“已解书中味，再懒登楼矣”之意，算是这位才子的一点自傲心思。只可惜他的后人不思进取，家道中落，不得不售楼卖书度日。沈昱听说此事，便买下了这座倦读楼，准备给小锦一个惊喜。只不过，这个惊喜还有些额外的布置。

出游当天，沈昱只对小锦说要携她去一个好去处，半点不提倦读楼三字。待到马车停稳看到匾额，小锦心中颇有些波澜起伏。

“沈小昱，你难道买下了倦读楼？”这是三分震惊；“就因为我喜欢兰先生的戏？”这是四分感动；“你又乱花钱！”这三分嘛……是对银子的心疼。

沈昱展开扇子在胸前微微摇动着，欣赏着自家小姑娘当家女主人的样子：“成婚之前，沈某的荷包暂时还不归小锦姑娘管哦～还是说，小锦姑娘急着和在下成婚呀？”

“登徒子！惯会使些花招讨好姑娘！”小锦被沈昱直截了当的提问戳穿心事，娇嗔一声掩盖自己的羞怯。沈昱低笑一声：“我的花招可都只用在小锦一人身上了，可还满意？”说着伸手捉过小锦的柔荑，拉着她向楼内走去：“我听说这楼中有许多兰先生读诗习文的批注，更有不少从未传世的草稿，不想赶紧看看吗？”

沈昱早已着人将书楼打扫整理过，干净整洁、没有半点尘灰。只是为防明火引燃图书，楼内并不点灯，整座书楼多少有些阴暗。

两人相携入楼，沈昱点燃事先备好的烛台，一手执火烛，一手牵佳人，倒是有些像往日两人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。小锦显然也被这样的气氛勾起了往日回忆，略微有些紧张起来，握着沈昱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。

兰先生的手稿尽数存在顶楼，小锦二人也对这些手稿最感兴趣，索性一口气爬上去自上而下游览。小锦依着戏名选了一册，坐在小榻上浏览，沈昱边站在旁边替她掌灯。

小锦正看得入神，只听得耳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响，似是有人在唱戏，只是这水平嘛多少有些一般。小锦头也不抬的打趣沈昱：“沈大公子，我知你多才多艺，可这唱戏一事似乎非你所长啊。”沈昱是混不吝的性子，一向不介意自嘲：“是，在下在兰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了，还请兰先生见谅则个。”

要说徐时锦怕什么，世上可能只有沈昱一人能答得出来——怕鬼。毕竟沈昱可是给小锦留下这方面心理阴影的罪魁祸首。两人小时候沈昱便喜欢捉弄小锦，常将自己读到的神鬼故事讲给她听，以至于有段时间小锦总在半夜被吓醒，哭着求祖父安慰。最后还是徐公向沈公告了一记黑状才制止了沈昱，只是小锦在这方面多少有了些阴影。

此刻听到沈昱在楼中提及兰先生，似乎又是要吓唬自己，小锦气得皱起眉头，用指尖轻戳沈昱胸口，让他闭嘴。

这时又一阵戏腔传来，小锦正待发作，只见烛火闪烁两下，竟突然灭了。小锦有些慌张，攥着沈昱的衣角不敢放手，沈昱索性将小锦搂入怀中，轻轻揉着她的头安抚她，一面全神贯注准备迎敌。

接着几扇小窗透入的微光，一个青衫执扇的人影自书架后飘出。他口中哼唱的正是小锦先前在看的戏文，起承转合皆合法度，不说是大家水准，至少也远远超过沈昱。那人飘至沈徐身前，自我介绍道：“在下姓兰，自辞世后便寄居此楼中，至今已有五十年矣。两位似乎不是我兰家子弟，如何能进这倦读楼？”

沈昱本以为怀中的佳人听到鬼魂作祟，早该将自己死死搂住。不料小锦一听对方自报门户，便像换了个人一般，毫无惧意。先是行礼致歉，说明兰家境遇，之后便就各篇戏文请教起来，竟是把沈昱留在了身后。

沈昱看到小锦这般求知若渴的样子，扶额苦笑暗道不好，自己找来的戏子哪有兰先生的造诣啊，如何能跟小锦切磋学问。果不其然，不过一小会儿功夫小锦便怒气冲冲地来找他算账了。“沈小昱！”小锦虽然恼怒，仍保持了大家闺秀的娴淑，音色虽厉，声音却不大：“你竟然找人假扮兰先生来捉弄我，你就不能有点正形吗？”

沈昱本以为小锦看到鬼怪便会向自己求援，让自己享受一下娇妻主动投怀送抱的“沈宴待遇”，此刻偷鸡不成反蚀把米，只好破罐子破摔，双手拉着小锦不住撒娇，整个人左摇右摆，好似一只摇着尾巴看主人的小狗。

“好小锦～我知错了！您就大人有大量原宥小人这一回吧～”

“小锦，别生气了嘛～回府之后我便跪在搓衣板上闭门思过，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～”

小锦看着撒娇耍赖的沈昱多少有些无奈，这人根本就是个大孩子，也不知京城去哪里来的不实传闻，竟说他风流蕴藉、气度恢宏，是难得的奇男子？不过嘛，还是这样的沈小昱更可爱。

“好了好了，你再摇下去我的袖子都要被你扯掉了。我原谅你还不行吗？”小锦享受够了沈昱的撒娇，故意板起脸来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，“不过要是再敢有下次，有你好看！”

两人这么一闹，也到了用晚饭的时候，便一起出门觅食。沈昱一路上都在盘算下一次该给小锦什么“惊喜”；小锦则是在想着下回该怎么装生气骗沈昱来撒娇呢～